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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 魅境求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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蒼茫的荒野望不到盡頭,這應該是傳說中的蒿裏吧?耿烏玉邊走邊考量著自己的這場無妄之災。前面又有黑影在游逛,耿烏玉不能確定如果自己避開是否能夠成功離開蒿裏,咬咬牙,還是硬著頭皮上吧。這一次的鬼物十分可怕,身形壯大,皮開肉綻,頭顱半掛,應該是一個死於刀兵的橫死之鬼。耿烏玉暗啐自己,若不是有了冰焰湖大戰的經驗,此刻她怕是連吐都來不及,還在這裏猜測它的死因。耿烏玉將靈力運至腳底,快速與它拉開距離,一個爆炎符便激發了出去,符箓可以激發,耿烏玉又暗暗擦汗。火光包圍了鬼物,炙烤著它周身的陰寒之氣,耿烏玉發現鬼物本身並不能燃燒,卻可以被揮發掉。橫死鬼怒吼著沖向耿烏玉,耿烏玉一邊奔跑躲避,一邊又給了它一張爆炎符。火光中橫死鬼的身形在縮小,耿烏玉繼續加上自己的幾個火球術,比起爆炎符,她的火球術簡直小巫見大巫。一點點燒光橫死鬼,鬼丹出現,耿烏玉一招手,鬼丹進了儲物袋。

無邊無際,無邊無際的蒿裏幻境,失去時間概念的耿烏玉一直在朝一個方向走,其間最可怕的是遇到了一個淹死鬼:渾身泡漲的花白皮膚不停地滲出膿水,舌頭外探,眼睛掉出眼眶,也只有那一次,耿烏玉嘔吐著逃跑了。然而從那以後,鬼物開始成雙成對的出現,耿烏玉懷疑這是幻境的規則,讓開一個,便會出現兩個。於是她再不避讓,遇到便殺。然而此時她正氣喘籲籲地在荒野中奔跑,剛剛直到符箓用盡,她的靈氣也消耗的七七八八,那個紅衣厲鬼還沒有被殺死,她只能放棄,開始逃跑。好不容易荒野中那個燃燒的厲鬼不見了蹤影,耿烏玉也徹底地迷失了方向。坐下回覆靈氣之後,她望著自己破損的內門弟子服佩服幻境的真實感,紅衣厲鬼的身法快到不可思議,被他抓在身上時,耿烏玉甚至能夠感受到身體的巨痛。耿烏玉暗暗苦笑,在連死亡都有可能的幻境裏,會受傷又有什麽好奇怪的?好在有護衣,傷勢不重,她運轉靈氣療傷,傷勢好轉後又開始繪制符箓。幾番試驗下來耿烏玉發現奔雷符能比爆炎符更快的殺死鬼物,從而減少它的反擊。如今她需要努力繪制奔雷符,奔雷符靈力充沛,一個控制不好就會失敗,沒有桌椅,繪制這個符箓當真是考驗。剛剛收獲三張奔雷符,耿烏玉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:三個鬼怪主動向她圍攻過來。她開始繞圈奔跑,瞧準時機放出一張奔雷符,符箓正中靶心,滾滾雷聲中奔雷符直接將一只鬼物炸開。被雷擊中要害的鬼物不能再覆原,四散的殘肢碎肉裏露出了鬼丹。耿烏玉揮手收回鬼丹,繼續帶著另外兩個鬼物奔逃,她不由慶幸鬼物神智不高,如果進化到了明白分進合擊,她怕就只有硬抗了。第二張奔雷符只炸掉了另一個鬼物的胳膊,耿烏玉只好動用最後一張奔雷符送它歸位。後面一個鬼物頭大如鬥,身體笨拙,因為一直落在末尾才沒有被耿烏玉攻擊到。耿烏玉停止跑動,浩渺訣中的大招“天河倒懸”出手,她畢竟只有築基初期,調轉大量靈力花費時間很長,直到那個大頭鬼快要跑到她身前,巨浪才從它頭上落下,於是連著耿烏玉也一同被沖了出去。耿烏玉恨極,不待它被沖得四分五裂的身體覆原,水箭四射,直到打的它變淡消失,才跌坐在泥濘的草地裏,靈氣又是半空。耿烏玉自修行以來,除去在化形大妖面前從未如此吃虧,望著剛剛招到手裏的鬼丹,耿烏玉有痛哭一場的沖動。從上一世起她便聰明伶俐,堅毅刻苦,很少有被逼到絕境的時候,然而老天爺總是跟她做對,嫁個人被人謀殺,拜個宗門被人誘入黃泉,難道她就註定不得好死嗎?淚水滾滾落下,用手擦時才發覺滿手泥濘,定然是抹了一臉了。正狼狽間,一道凈塵咒掃過,耿烏玉身上頓時潔凈如初,耿烏玉大驚擡頭,她身前竟然站了一個人。身著比內門弟子服多了醬紫壓邊的親傳弟子服,身旁的人依舊風采卓越,卻也是耿烏玉此時最不想見到的人——高子華。

耿烏玉急忙起身,道“烏玉失禮,高真修怎麽會在這裏?”高子華道“在遠處看到有雷屬性功法,就過來看看。你沒有事吧?”耿烏玉搖頭。她忽然想起一事,不由問“你不已經是逍遙真人的親傳弟子了嗎,為什麽還來黃泉幻境?”高子華微笑不答,反問道“你集了多少鬼丹?可是累了?”語氣一如前世的體貼,耿烏玉還記得那時他問“耿三小姐,站了這半日,你可是累了?去那邊亭子裏喝些茶吧?”高子華望著耿烏玉自顧自的出神,不理會自己,不由皺眉,咳了一聲。耿烏玉一驚,下意識道“我沒有數。”這下輪到高子華吃驚了,參加黃泉試煉的內門弟子都是沖著親傳弟子去的,怎麽會不數收獲的鬼丹?耿烏玉暗罵自己,怎麽只要在高子華面前就犯傻。她忙將神識探入儲物袋,結果又傻了,她猶豫一下,終道“我有38個鬼丹了。”高子華一楞,又仔細看了耿烏玉一遍。天門宗的築基女修已是不多,又因為黃泉試煉,宗門的親傳弟子裏女修的數量屈指可數。如今看來,只要眼前的姑娘道心沒有大的缺陷,宗門就又要多一名親傳女弟子了。耿烏玉心念轉動,問“高真修,我姐姐沒有跟你一起參加黃泉試煉嗎?”高子華皺眉道“她本說要來的,可是好像將自己的名額讓給了誰。”耿烏玉的心情陰暗晦澀,耿翠玉把名額讓給了誰?高子華看著耿烏玉莫名地陰沈了臉,不由摸不著頭腦,問“可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?”耿烏玉回神,趁著心情不佳,淺笑道“晚輩不敢,只要前輩不要再把自己不要的鬼怪丟給烏玉就好。”高子華一楞,隨即醒悟,略有不自在地道“那個啊,不過是想讓你學學人心險惡,不可輕信罷了。”耿烏玉話一出口就已後悔,不要說高子華是好心提出幫忙,就是看在他高出自己的修為上也不應如此冷嘲。卻不料高子華一如前世的溫和,並不以為忤。耿烏玉道歉道“前輩原是好意,是烏玉錯怪前輩了。”高子華點點頭,算是接受了,道“你抓緊時間回覆靈氣,我替你護法。”耿烏玉不再客氣,找了旁邊幹燥的草地打坐。等她睜開眼,高子華還在,她索性說“前輩能否再等一刻,待烏玉繪幾張符箓就好。”高子華點頭,耿烏玉祭出符紙、符筆,淩空繪符,高子華看得目瞪口呆。耿烏玉顧不得讓高子華吃驚了,現在不必分心警惕周邊的情況,繪成的奔雷符越多,後面的道路就越安全。有了前面的經驗,耿烏玉足足繪成了五張奔雷符才停下。遠處三個鬼物又撲了上來,耿烏玉歉意地朝高子華笑笑,跑出去引那三個鬼物。有高子華在一旁觀望,耿烏玉越發小心,兩張奔雷符結束了兩個鬼物,正收鬼丹,卻見一道閃光擊出,第三個鬼物直接灰飛煙滅。鬼丹入袋,儲物袋重新幻化成了那個刻著“黃泉”兩字的玉簡,掛在耿烏玉的腰間。然而耿烏玉卻顧不上了,高子華用的什麽功法,真的好強大。高子華望著目瞪口呆的耿烏玉,略略有些得意,道“跟你說也不妨,我是雷靈根,正是這些鬼物的克星。”耿烏玉點頭,她已經習慣了老天對高子華的厚愛,一如習慣了老天對她的苛刻。這就是所說的雲泥之別嗎?耿烏玉低頭,暗下決心這輩子絕不與高子華再有交集,否則受傷的肯定還是自己。她躬身行禮,道“多謝前輩諸多關照,莫讓烏玉耽誤了您的正事,此番恩德容烏玉後報。”高子華一楞,想與她同行的打算便說不出口,只得道“如此待得它日再見吧。”“是”耿烏玉道,望著高子華走遠,她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,喊道“高前輩,我該朝哪走啊!?”高子華見她終於想到,不覺笑生嘴角,也大喊道“蒿裏逐魂,黃泉憶舊,何是歸途,我心安處。”

耿烏玉很不滿意高子華的回答,果然高人就是高人,連回答人的問題都是這樣高深。耿烏玉四處望望,找了一個自己認為順眼的方向前進。仍然是幽暗蒼穹下的灰黃草地,周圍的一切都是死沈沈的寂靜,連經常過來騷擾她的鬼物都不見了,不用擔心敵襲的耿烏玉但覺陰寒入骨,心頭不斷地湧上無限淒涼,仿佛真的走在黃泉路上。耿烏玉不由暗暗佩服這個幻境,真不知制作者是如何幻化出來的,不會他真的去過黃泉鬼蜮吧?耿烏玉一邊胡思亂想,一邊彳亍前行。這一走,就又不知是多久,慢慢地,她漸覺心中充滿了無盡的絕望,恨不得就此停住,永葬蒿裏。耿烏玉暗暗心驚,兩世為人,她從未生出過畏生求死的念頭,而且她修行已久,不應該遇到困難便如此頹廢,這裏一定有問題。想想娘親,想想奶娘,想想父親,再想想蕭逸、小雅、遨海,一陣暖流湧上心田,孤獨絕望之感如潮水般退卻,跟著耿烏玉眼前豁然開朗,荒原的盡頭出現了一條奔流的大河,大河之上高高的白玉拱橋連接兩岸,黃泉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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